蝉林祠追梦/余新锋
先人向来追求“天人合一”的和谐。时间沉埋下的真实有时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在古田杉洋的狮岩山上,莽莽苍苍的群山烘衬着历经千年风雨的蝉林祠,它珍藏着一方乡土弥足珍贵的文明碎片,也让到访的我们拂去尘垢,在煦日和风、松涛鸟语中每每沉醉不思归路。
在一个阳光明亮的日子,我再次沿山道走进蝉林祠。
蝉林祠始建于北宋建隆年间(公元960-962年)。《古田县志》以及乡贤李扬强的《蓝田古文化》一书中可窥见它一些模糊的片段。据说,余褐创建该祠时,把它命名为禅林功德祠,也叫禅林寺。余褐逝世后,子孙塑其像,立为建祠祖。宋宣和年间余褐六代孙、时任太宰的余深上奏宋徽宗,陈述上祖少负匡济之志,慷慨解囊抽山田、重金、家私舍给寺院度过生活难关的事迹,宋徽宗御笔亲书赐“檀樾主尚书堂”直匾揭堂额,清嘉庆十八年改名为蝉林祠。从此这个余家的宗祠就有了这个别致的名字……
漫行石阶上,突然看到了蝉林祠“下马亭”前的一副对联:“六月无暑气,山林有蝉声”。这正是周边环境的真实写照。蝉林祠所处的位置,让我品味着南朝诗人王藉咏会稽山的诗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慰藉人心的幽静让记忆的大门突然洞开,我仿佛看到年老的远祖们在这里修身养性或年轻的祖先们在这里苦读诗书的情景:是夏天,他们在蝉林祠旁的那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为自己的“兼济天下”或“独善其身”的理想而孜孜不倦,喧嚣的空气赐给他们的浑身烦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现实磨损了的人的本性和蒙尘的心灵,在这时候,好像经过了暴风雨的洗礼一般,变得圣洁清澈。而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蝉声如鼓……
祠堂,是一种历史遗留下来的地方性家庙,是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这也是一种后代人“怀抱祖德”、“饮水思源”的孝思表现。据说,祠堂一姓一祠,旧时族规甚严,别说是外姓,就是族内妇女或未成年儿童,平时也不许擅自入内,否则要受重罚。那么,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在祠内四处走走的人应该是不多的。我流连在祠内,在古色古香的回廊间漫步。祠堂并不阴森,但却略微阴暗,在这阴暗的微光里,现实都和遥远联系在了一起。
靠正面摆放着一张大桌,桌子后面是一个香案,案台上摆着那个最大的牌位———是我们余家这个家族的祖宗先人,他的名讳和曾经有过的官衔作为一种象征展示着祠堂的尊严;在墙壁的后面,那是里屋,是众多牌位的置放处,林林总总,引发我无限的人生感慨。“江山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我分明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啊!难怪古代波斯帝国的国王会感伤地说:“当我想到,在一百年后,我手下的那三十万英勇豪迈的铁血儿郎都要埋于黄沙之下,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蝉林祠建成后,历经元、明、清三次重建,前后已历经千年,是县里的文物保护单位。1982年以来虽经多次修缮,但因财力不足,祠内残破不堪。前几年,有余氏乡贤牵头,引进外资150万元,全面修缮该祠,重建蝉林祠文物馆,在祠旁修建了宾馆、会议厅、游泳池、小灵通接收台。山上山下修建了下马亭、观景亭、喷泉,祠后还修通千级石阶直上狮岩山自然景区。从杉洋村通往蝉林祠的途中还竖立起路标宣传牌,下马亭至蝉林祠还饰以华灯。同时还引来水质达矿泉水标准的清水,使得祠下800亩抛荒10多年的望天田变成良田;通过垦复,狮岩山千亩生态林得到保护。修缮一新的蝉林祠引来了县内外旅客。然而,如一句话说的那样,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我也不想热闹。
我只想就这样徜徉在淡淡的惆怅里。
满山响起了一阵蝉鸣,如惊风,如骤雨。我仿佛看到无数的余家的祖先,当然,也看到了我的父亲。想到一些人的亦苦亦乐的生命况味。怅然四望,我能看见的依旧是肃然天宇下的巍巍远山和永远的幽静,以及无边无际的哀伤……